朱迪·谢尔顿为什么会遭遇“群殴”

张锐

日前，芝加哥大学的罗伯特·卢卡斯、哥伦比亚大学的约瑟夫·斯蒂格利茨等七名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组织100多位著名经济学家签署联名信，集体敦促参议院拒绝批准女经济学家朱迪·谢尔顿担任美联储理事会理事。而在此之前，已有包括前副主席艾伦·布林德在内的70多位曾在美联储就职的官员与工作人员发出公开信，呼吁参议院否决对朱迪·谢尔顿加入美联储理事会的提名。

现年66岁的朱迪·谢尔顿毕业于波特兰州立大学，本科就读的是教育学专业，毕业后转考犹他大学的MBA，恶补经济学知识，并在后来拿到了管理学博士学位。谢尔顿先后出版过《货币崩盘》、《苏联即将坍塌》等颇有影响力的著作，只是一直没有进入主流经济学家的圈子。不过，谢尔顿的仕途似乎还不错，除了目前担任着欧洲复兴开发银行执行主管这一要职外，还在四年前特朗普竞选总统时出任过经济顾问，另外，谢尔顿也是希尔顿酒店集团的董事，所拿薪酬自然不菲。对于这样一个在学界、政界与商界驰骋和“通吃”的女强人来说，担任美联储理事在能力上应当绰绰有余，但最终却遭到了群体“围剿”，反对者们给出的理由是，谢尔顿的观点“过于极端，考虑不周”，党派色彩太浓，并会危及美联储的独立性。

朱迪·谢尔顿是回归金本位制的痴迷倡导者。笔者曾拜读过谢尔顿的《货币崩溃》一书，其中有两段是这么表述的：“全球实行的是浮动汇率。现在，全球货币安排已经恶化成一种更高赌注的扑 克牌游戏，其中决定汇率的基础是政府官员和投机者之间的尔虞我诈”，“随着汇率的不合理的波动，货币正失去传达价格信号的灵敏性。更糟的是，货币已被追求私利的政府用作经济武器，或为保护主义的一种狡诈手段。”

朱迪·谢尔顿还是一个宽松货币政策的狂热推崇者。谢尔顿认为通胀目标应当改为0%而不是目前美联储设定的2%，言外之意就是没有通胀预期的情况下货币政策的“油门”可踩得更大。

朱迪·谢尔顿也是美联储的坚定反叛者。公开场合谢尔顿不仅辱骂美联储“几乎是一个流氓机构”，而且质疑美联储以及“自由裁量的货币政策”的必要性，由此认为一年会晤八次的十几个人不能决定利率，主张废除美联储执行货币政策决定的方式，提倡利率应当更多地由市场来决定，同时反对美联储的存款准备制度，指出让商业银行将货币停放在联储的存款账户上以及联邦中央银行向商业银行付息的做法是不健康和扭曲的，而在《货币崩溃》一书中，谢尔顿则将存款保险制度定义为“是满足存款人的风险与投机偏好”，主张坚决予以取消。在外界看来，朱迪·谢尔顿的言论是近代史上对美联储最具实质性的攻击。

回头去看，朱迪·谢尔顿倡导的“黄金本位制”所要颠覆的其实是美联储的利率决定机制，因为前者主张利率由黄金价格来决定，但美联储实行的则是就业与通胀双目标决定的利率调整机制，而且过去30年美联储“双目标”决定制很好地实现了2.05％的平均通胀目标。更为重要的是，在美联储看来，由于黄金供应有限，长期来看“金本位制”必然存在通缩预期，而相比通胀，通缩是更难治理的东西；另外，因为黄金数量规模限制，“金本位制”将在客观上抑制美联储的信用扩张能力和负债范围，尤其是面对着经济疲软与萧条，央行作为最后贷款人很难通过货币乘数扩张来形成强有力的逆周期调控能力，从而不利于经济的恢复。

实际上，无论是“黄金本位制”，还是谢尔顿对美联储的角色地位以及货币政策执行方式的质疑，最终都直接或间接触碰到美联储最敏感的神经部位——央行独立性。因为利率交由市场决定，等于就是美联储放弃了干预市场的核心工具，如果再像谢尔顿所说的连存款准备金制度也要取消，那就意味着将美联储推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尴尬境地，甚至直接靠边站，而失去独立性的“护身符”之后美联储也必然成为依从政治的工具。必须指出的是，美联储的独立性不仅是自1931年美国国会通过《联邦储备法》以来数代联储官员全力擎起与努力捍卫的旗帜，还是无数经济学家心中的精神信仰，既然朱迪·谢尔顿要来侵犯与动摇这一神圣之地，那么最终得到的只能是群起而攻之的回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