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联储罕见降息的现实考量

涂永红

为应对疫情冲击，美联储在两周内连续两次超常规降息，且再度进行量化宽松操作，购入7000亿美元的债券。美联储此番干预的政策和力度与2008年金融危机后如出一辙。市场对此反应强烈，确认了美国经济下行的预测，股市、债市、黄金市场出现抛售风潮，全球金融市场也因其政策溢出效应而剧烈震荡。

美联储为什么会再次降息、重启量化宽松政策？

第一，防止经济增长势头过快逆转。自2009年以来，美国经济经历了长达11年的增长，GDP年均增速达到3.38%，高居G7国家榜首，失业率降到50年来的最低水平。然而，由于经济周期运行规律，以及宽松政策效力消退、贫富差距扩大等问题，IMF在年初调低了美国今年的经济增长预期。一旦新冠肺炎疫情大面积暴发，劳动力供给和消费都会大打折扣，娱乐、餐饮、旅游等服务业将受到严重打击。为了遏制可能出现的经济增长趋势提前逆转，美国政府选择积极干预。

第二，稳定金融市场，维护美国经济运行的基础。金融业是美国最具国际竞争优势的产业，金融市场是美国配置全球资源的手段，对美国获取国际比较利益、增加收入至关重要。在疫情的威胁下，过去2周内美国股市3次暴跌触发熔断机制，10年期国债收益率一度跌破1%。美国的金融体系以直接融资为主，如果不能迅速有效地阻止金融市场下跌，企业就无法获得新的资金，支撑美国人超前消费的股市财富效应也将失去，生产和消费都会受到重挫。此外，欧洲饱受疫情威胁，逐利的资本必然流出，美元通常是避险货币，保持美国金融市场稳定，有利于吸引国际资本。

第三，货币政策是目前最可行的政策。从理论上讲，刺激经济最好的政策组合是“财政政策对内，货币政策对外”。例如，我国应对新冠肺炎疫情以财政政策为主，迅速增加了专项支出、减税降费，同时配合实施定向降准、降息、增加再贷款等货币政策手段。美国已进入“国家紧急状态”，总统特朗普可以超越众议院和参议院的制约，制定一些特殊的财政政策。但是，美国政府已经实行了上世纪80年代以来规模最大的减税政策，没有进一步减税的空间。更何况，2019年政府赤字超过1万亿美元、政府负债占GDP比例高达108.2%，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扩大财政支出也非易事，要在短时间内进行直接干预，唯一可行的只有货币政策。

然而，此次金融市场暴跌的原因与2008年的金融危机不同。当年是雷曼兄弟公司破产倒闭，在金融市场内引发流动性断裂。美联储对症下药，向市场大量注入流动性，很快就能稳定金融市场。如今是看不见的病毒引发公共卫生安全风险，打击经济运行的各个环节。美联储使用同样的招数，治标不治本。究竟最终能否取得预期的效果，还需继续观望。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副所长、财金学院教授）